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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8章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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門口處李尚書本正焦急憂慮,突然見到闌珊出現,頓時喜出望外,他急忙撩起袍子從臺階上奔了下來。

將走到跟前才反應過來,忙止步行禮道:“參見……”

話未說完,早給闌珊扶住了手臂,喚道:“義父大人!”

這一聲呼喚沖入耳中,李尚書楞在當場,眼睛也迅速地泛紅,他不由自主反握住闌珊的手臂,點頭道:“嗯!你回來了……”上上下下地把闌珊打量了一遍,見全然無礙,才又笑道:“好好!”

此刻楊時毅也緩步從臺階上走下,拱手道:“參見娘娘。”

闌珊走到他跟前,舉手還禮:“楊大人。”

楊時毅微微一笑:“恭喜平安歸來。”

闌珊對上他略帶笑意的雙眼,也才笑道:“多謝大人。讓大人……還有義父惦記了。”

李尚書笑說:“我才跟楊大人說起不知你到了哪裏,怎麽轉眼間就回來了?簡直像是神兵天降一般。”

原來闌珊從蘇縣啟程當日,便知道了楊時毅府中出事的消息。

她心中有種不妙的預感,當即也不顧疲累,日夜催著趕路,終於以最快的速度趕了回京。

才進城的時候本是要回宮的,誰知正看到錦衣衛匆忙轉道,叫人打聽後才知道是往楊府而來。

闌珊不放心,便也隨著過來楊府,誰知正遇到這一幕。

同楊時毅跟李尚書寒暄過後,闌珊轉身看向地上那錦衣衛統領,方淡聲道:“楊大人是本朝首輔,一品的朝臣,沒有皇命,誰許你們就這樣隨意闖入搜查?”

本來北鎮撫司的職權就極大,加上又是太子坐鎮,事情緊急的話錦衣衛們當然也可以權益行事,但既然是闌珊發話,北鎮撫司的人自然不敢還嘴。

那統領說道:“回娘娘的話,原先楊盤被劫的事情鬧的滿城風雨,許多言官彈劾是楊大人徇私枉法,坊間也有許多傳言,弄得百姓們對於朝廷百官也是議論紛紛,甚至傳出官官相護等不堪言語,還說之前鎮撫司拿下楊公子也不過是表面功夫等話,因為這個,太子殿下才命我們嚴加追查,一有線索便不能放過,所以才……”

統領故意把趙世禛擡出來,自然是想讓闌珊清楚,他們不是肆意妄為的,種種行事,也是經過趙世禛允許的。

闌珊當然明白,便道:“太子殿下這般命令,當然是好意,他不過是督促你們早日破案,以還楊大人的清白的!卻不是讓你們趁機更來為難楊大人的,你們這麽興師動眾而來,大鬧一場,給人瞧見了豈不是越發的雪上加霜?謠言四起?”

“娘娘明鑒,實在是有人檢舉,卑職等才不得不來。”

“檢舉的是何人?”

“這……檢舉的自有其人,只是請娘娘恕罪,卑職不敢透露,請娘娘恕罪,”那統領鼓足勇氣:“另外,卑職大膽……假如楊大人是清白的,讓卑職等查過一遍,也可以止住外頭那些謠言了。”

闌珊並不容情,反冷笑道:“胡說,楊大人是何許人也,皇上曾親口稱讚過他是百官典範,就算有人攀咬,你也不該輕信,也不必你們來聒噪,他自然是清者自清!”

統領很為難:“娘娘……卑職等也不過是奉命行事,您這樣,讓卑職們……無法交代。”

“你要向誰交代?”

統領倒是機靈,便沒有直接說出趙世禛來,只道:“這……自然是朝廷。”

闌珊道:“不必多言,我知道你的難處,你回去只管說是我攔著了,就算皇上降罪的話,也落在我身上!這樣總成了吧?”

統領見闌珊意態堅決,知道是無法行事了,當下只得說道:“娘娘有命,卑職等自然不敢不從。”

說著便起身,示意手下眾人退出。

闌珊吩咐的時候,李尚書跟楊時毅在旁邊瞧著,李尚書的眼中透出了真心的笑意。

楊時毅幾度試圖出聲,卻又停了下來,直到見那統領出了院子,才說道:“闌珊,你太冒失了。”

闌珊回頭道:“我相信楊大人的為人,也絕不會讓人汙蔑大人的清白。”

李尚書拍手笑道:“說的好!我方才還跟老楊說,你若是在京內,一定會為他說話的,這不是嗎?”

楊時毅眉頭微蹙,終於嘆了口氣:“你高興什麽?”

“我當然高興,”李尚書笑道:“有人為你撐腰了,你難道不高興?”

楊時毅一笑搖頭:“他們敢來,當然是太子殿下授意了的,如今闌珊將人斥走,太子殿下面前該如何交代?”

李尚書看向闌珊,闌珊正色道:“大人放心,回頭我跟五哥……我跟太子殿下見了後,自會替你分說的。”

楊時毅想到在宮內跟趙世禛狹路相逢,那人身上凜冽無法自控的殺氣,不由道:“你最好不要替我多說話。”

闌珊一怔。

李尚書不解道:“這是從何說起?”

楊時毅垂頭不語,正在此刻又有小廝來報說:“大人,二門上有內宅的丫鬟來傳老太太話,問是怎麽了?”

楊時毅才又擡頭吩咐:“去告訴,沒什麽事,讓眾人不必慌張。”

那小廝便領命去了。

楊時毅轉頭看向闌珊,見她發髻微散,鬢發略亂,身後門口又有數道人影,依稀可見是鳴瑟飛雪等人。楊時毅便道:“你才回京,雖然有話想同你說,只是時機不便,我就不多留你了,你且先去吧……畢竟,宮內,不管是皇上還是太子跟前,都需要你去回稟。”

闌珊楞怔,旋即道:“是。”

楊時毅見她答應,本還想再叮囑她兩句,看看李尚書在側,便說道:“李大人陪著她去吧。”

李尚書見闌珊出現的時機正好,恰解決了楊時毅的燃眉之急,倒也罷了,便道:“那我先走了,等改天有空再來。”

楊時毅笑道:“不用這般勤快,我正好可以練練字,看看花鳥魚蟲,何況你也自有事忙。”

李尚書道:“忙什麽?一年忙到頭,年底了還不叫人喘口氣?改天我還要好好地跟你坐坐,一塊兒正經地喝場年酒呢。”

楊時毅一笑。

於是李尚書便同闌珊一起出了楊府,李大人很舍不得闌珊,卻又知道不能耽誤:“你先只管進宮,等你得閑了咱們再說話。”

闌珊答應,便也跟李尚書分別,轉道往宮內而去。

之前闌珊進城的時候,姚升跟江為功當然是同行的,只是闌珊因要來楊府,就跟他們分開,那兩人自先回工部覆命去了。

這一行人來到宮門口,侍衛見是太子妃,急忙跪地行禮。

闌珊下了馬車,帶了人往內走去。

北風從午門底下吹了出來,幾乎叫人睜不開眼,闌珊擡手在臉前擋了一擋,還未放下袖子,就聽到耳畔是飛雪跟鳴瑟等,道:“主子!”

闌珊緩緩地放下手臂,擡頭看去,卻見內側宮門口,有一道身影站在那裏,因為是背光而立,越發顯得身姿挺拔,猿背蜂腰,北風掀起他的袍擺,烈烈地向側展開,竟像是一道玄色的旗幟。

還未看清他的臉,闌珊已經有心花怒放之感,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子:“五哥!”

趙世禛聽了這聲,嘴角微挑,大步流星地迎著上前,在她跑過來的時候便張開雙臂,結結實實地把人擁入懷中。

而在將闌珊抱起的瞬間,趙世禛能感覺到她比先前更輕了好些,這自然是在外頭奔波勞頓、經風冒險了這些日子的緣故,一時心也跟著疼了一下。

把闌珊輕輕地放在地上,趙世禛低頭細看她的臉,鳳眼微紅又語氣嚴肅地說道:“以後再也不許你亂跑了,看你瘦了多少?!”

闌珊先前雖不開心,但至少身子養的很好,出京之前,人比現在要豐腴幾分,臉色也比現在潤澤康健,哪裏像是現在,臉頰微白的,頭發散亂,看著像是個在外頭奔波了不知多久的小流浪狗。

趙世禛說著嘆了口氣,替她把兩頰邊上散亂的發絲輕輕地抿在耳後:“弄的這麽狼狽。”

闌珊笑道:“五哥,沒瘦多少,只是因為回來趕路比較急一些,所以沒顧上打理。”

趙世禛眉頭一皺:“誰讓你趕的這麽急了?又沒有人催你。”

鎮撫司的人從楊府離開之後,消息自然立刻傳到了趙世禛耳中。他心裏清楚闌珊之所以這麽著急往回趕的原因,因為知道,所以不高興。

闌珊握著他的手,悄悄地捏他的長指:“五哥,這裏很冷呢。”

趙世禛道:“你還知道了冷?若是真知道,以後就引以為戒,別再往外跑了。”說到這個,不免想起先前跟鄭適汝戲言打賭的那句話,雖然是兩人賭氣玩笑,可也不能丟了臉皮。

闌珊喜歡他手掌的暖意,暗暗地同他十指交握,小聲問道:“你怎麽一見面就總訓我呢,是不是不想我?”

趙世禛正在打量她身上的大氅夠不夠厚,又後悔自己出來的著急,竟沒有披外袍,不然倒是可以給她裹著。

他張手把闌珊往懷中一摟,哼道:“是啊,我當然不想你,想你做什麽?又不是我把你往外推的,是你自個兒跑出去的,我做什麽還要想你?難道我賤麽?”話雖如此,卻抱的緊緊的,陪著她往宮內而行。

闌珊仰頭看他,問道:“真的不想嗎?”

趙世禛仍冷哼道:“不想。”

闌珊雖知道他嘴硬心軟,卻仍是鼓了鼓嘴,試著把他推開,趙世禛喝道:“別亂動,想讓我抱你進去嗎?”

“才不要,”闌珊低低道,“你又不想我,又何必抱我。”

趙世禛牙根癢癢,止步轉身看著她道:“你還敢跟我賭氣?”

闌珊道:“我沒有。”

趙世禛探臂,在她腰間狠狠一攬,把人攬到自己身上:“你再敢跟我犟嘴,我就在這裏,讓宮內的人都知道我想不想你。”低低的口吻,透著直白的威脅。

闌珊原本蒼白的臉上慢慢地泛了紅暈,她知道趙世禛是說到做到的,哪裏還敢給他實踐的機會,當下忙見機行事地投降道:“好好,我不敢了。”

趙世禛見她服軟,便笑了聲:“還以為你想跟我嘴硬到底呢。哼。”

闌珊也笑道:“識時務者為俊傑嘛。”

趙世禛道:“好吧這位‘俊傑’,那就暫時放你一馬,等……回到宮內,關了門再教訓你。”

闌珊的臉更紅了,便忙咳嗽了數聲,轉移話題地問道:“端兒呢,怎麽也不見他?”

趙世禛道:“他在父皇那裏,我聽說你到了就忙著出來,哪裏顧得上他。”

闌珊笑道:“端兒可好嗎?這段日子可乖嗎?”

趙世禛說道:“他敢不乖。”說了這句又怕闌珊擔心,便瞥她一眼道:“他倒有一半的時間是跟著父皇的,父皇疼他疼的無法可說。”

說到這裏,趙世禛又端詳了闌珊一會兒:“你要不要先回去整理整理?換一件衣裳之類……”

卻不等闌珊回答,趙世禛又道:“罷了,不用回去,就這麽去面聖,叫老頭子看看,他的兒媳婦何等的不容易,哼。”

闌珊雖然不在意自己的外表,可也怕丟了趙世禛的臉,便道:“別說笑話了,這樣可以嗎?”

趙世禛說道:“有什麽不可以的?”

他說了這句,又多看了闌珊一眼,嘆道:“你這個樣子,忽然讓我想起當初第一次看到你。”

闌珊聞聽,掩口笑了笑,才道:“第一次看到我又怎麽樣,你是不是心裏笑我呢?”

趙世禛道:“何止是心裏。”說到這裏便又握緊了闌珊的手:“當時我想,這是哪裏跑來的小可憐。後來才知道……這是老天送給我的。”

闌珊只覺心中的甜意將要溢出來了,便忙低下頭忍笑。

兩人到了乾清宮門口,雨霽卻早得知消息跑出來迎接了,見了闌珊忙跪地:“參見娘娘,恭迎娘娘回宮。”

慌得闌珊急忙上前把他扶起來:“公公你這是幹什麽?我怎麽當得起?”

雨霽是啟帝身邊最得力的人,他的身份之高,就算是平日裏見了趙世禛也不必行禮的,反是趙世禛得對他尊敬有加。

此刻卻沖著闌珊下了跪。

雨霽給闌珊扶起來,滿面堆笑道:“應該的,太子妃這一趟出海,不僅剿滅了海上的賊寇,而且將跟南洋人交易的寶船跟貨物都完好無損地找了回來,這種不世之功,誰人能及?皇上本來鎮日為了此事憂心,太子妃立下這種功勞,就是替皇上解除了心頭大患,奴婢向太子妃磕頭也是很應該的。”

趙世禛道:“公公,你看她破衣爛衫的,哪裏像是什麽太子妃,倒像是誰家走失流落街頭的。”

雨霽笑道:“殿下切莫這樣說,娘娘現在在老奴心裏眼裏,比那金光閃閃的菩薩還要尊貴呢。”

於是急忙請了闌珊跟趙世禛進了內殿,正趙承胤在皇帝跟前,擺弄最近皇帝送給他的千千車,寶塔兒,水上浮,摩睺羅等各色玩具,弄出各種各樣的姿態,一邊玩耍,一邊跟皇帝和西窗童言童語地說話。

忽然見了趙世禛進門,便忙爬起身來,叫道:“爹爹……”

不料話音未落就看到了旁邊的闌珊,端兒睜大雙眼,呆呆地看了半晌,才終於反應過來:“娘親?”

似乎半信半疑的,卻聽西窗顫聲道:“是娘娘回來了呀,小殿下……是娘娘……”

端兒聽了這句,大叫:“娘親!”拔腿便往闌珊跟前跑來,情急之中把手裏握著的一個傀儡兒扔掉了,幸虧那是個皮具做的偶人,才不曾摔壞。

闌珊正也盯著端兒,見他跑過來,就也忙迎上去,將兒子一把抱入懷中,剎那間淚就流了出來。

端兒素日裏不管是在趙世禛跟前還是在皇帝跟前,從來都是小大人般的,就算是受傷也不肯流一滴淚,此刻投入母親的懷抱,卻不知為何,摟著闌珊的脖子,嚎啕大哭起來,仿佛有萬種委屈。

趙世禛在旁邊皺眉道:“平日裏都好好的,怎麽見了他親娘就嬌氣起來了。”

別說是端兒,西窗都在旁邊掉了淚。

幸而端兒哭的很大聲,並沒有聽見這句,所以也沒有被影響。

皇帝笑看著這幕,卻會意地說道:“不管是跟著誰,到底是不如他自個兒的娘親啊。”

闌珊好不容易才止住了母子相見的喜極而泣,也給端兒拭幹了淚,才上前拜見皇帝。

皇帝早看到她風塵仆仆且又臉色憔悴的,安慰嘉獎了幾句,便道:“你這一路辛勞,朕自然是知道的。你倒是不忙著來回事,還是先回宮休息調整妥當了再說不遲。”

皇帝說著又對趙世禛道:“你且先帶了太子妃回去吧,對了,再叫太醫給她看一看,好好地調補調補。”

趙世禛領旨,便先陪著闌珊出了乾清宮,端兒見了娘,就不要爺爺了,亦步亦趨地跟著父母回了東宮。

闌珊沐浴過後換了一套衣裳,出來後卻見端兒淚汪汪地站在地上,原來端兒因為剛見了娘,舍不得厲害,還試圖闖到浴房中去,幾次都給趙世禛提溜了出來,他又不敢當著趙世禛的面兒哭,就強忍著。

只是端兒雖然聰明,到底是孩子,見趙世禛不許自己進內,他就忍不住嘀嘀咕咕道:“為什麽爹爹可以進去陪著娘洗澡,端兒不可以。”

西窗哭笑不得,只得叮囑:“殿下,這話可不能讓太子聽見啊。”

端兒眼巴巴地等著,終於見闌珊出來,才又迫不及待撲過去抱住。

雖然他記得西窗的話,卻仍忍不住說道:“端兒、端兒也想跟娘一起洗澡。”

闌珊愕然之際,趙世禛已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:“你說什麽?”

他雖進了幾次,卻也都給闌珊攆了出來,趙世禛卻也知道闌珊一路辛勞非常,不敢立刻纏她,怕虧空了她的身子,倘若鬧出病來如何了得。

只雖然忍住了,卻不免仍有些心火上升,正沒有撒氣的地方。

此刻端兒嚇得把頭埋進闌珊懷裏,撒嬌般叫道:“娘!”

闌珊忙抱著他,對趙世禛道:“端兒還小呢,做什麽總是嚇唬他?”

趙世禛抱臂笑道:“真是怪了,你不在的時候,就天不怕地不怕的,懂事的人見人誇,怎麽你一回來,突然間就變得這個樣子,跟還在吃奶一樣。”

闌珊笑道:“五哥。端兒這麽久沒見我了,不興他想我呀?”

到底抱著端兒親親熱熱地玩鬧了會兒,聽端兒說話越發流利,又道:“皇爺爺說,娘親去了海上,娘怎麽不帶著端兒?端兒要去捉大魚!娘,下次帶了端兒好嗎?”

有些話充滿了童趣,非常好笑,逗得闌珊極為開心。

又有太醫等候多時,來給闌珊診脈,只說是有些體弱神乏,幸而沒有大礙,休息一段時間自然可以恢覆。

趙世禛強把端兒揪開,讓闌珊喝了藥後先去睡覺安神,不料這一覺睡過去,半夜才醒,本來是打算小憩片刻然後去面聖的,如此一來只能等明日了。

期間端兒來看了幾回,見闌珊睡得正香,又聽了西窗的勸說便不敢打擾,之前已經睡著了。

闌珊還想去看看他,卻給趙世禛攔住:“他都睡了,明兒再看不遲。”暗暗地掐著她的脈聽了會兒,知道她體力恢覆了大半,便笑道:“這裏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要辦。”

給趙世禛這一番折騰,不免又過了大半宿。

闌珊又累又乏,早上的時候不免又睡過了頭,醒來時候已經日上三竿,忙起身洗漱整理。

飛雪道:“主子早上起來吩咐我們不要打擾,自己出宮去了。”

闌珊心頭一動,忙問:“去忙什麽了?”

飛雪道:“這倒不知。”

闌珊吩咐道:“去打聽一下。”

飛雪領命,自去叫人。

這邊闌珊才吃早飯,西窗帶了端兒從外回來,小家夥蹦蹦跳跳到了闌珊跟前:“娘親,我替你跟皇爺爺請過安啦。”

闌珊看著他粉嫩的小臉,可愛的神情,歡喜的把他抱到腿上坐了:“吃了飯嗎?”

端兒認真點頭:“西窗伺候我吃過了。娘吃吧,端兒陪著您。”

闌珊見這孩子這麽懂事,甚覺寬慰,忙忙地吃了早飯,便出門去面聖。

到了乾清宮,將在海上的種種當著皇帝的面兒說了一番。

只是卻略過了那有關鮫人之事。

有點奇怪的是,闌珊居然還清晰的記得在三山仙島上發生的種種,本來她以為自己不知不覺中忘記,就如同葛梅溪江為功等人,誰知直到上岸,以及回京,她仍是記得很清楚。

但是闌珊卻又明白,這件事是絕不能透露的。尤其是對皇帝。

有關經過,皇帝大略已經知道了,聽闌珊說完便道:“這次果然是沒有派錯人,只是太過辛苦你了。”

闌珊道:“能夠為皇上分憂,當然是兒臣等該盡的本分,責無旁貸。”

正說到這裏,便聽外頭太監道:“貴妃娘娘駕到。”

說話間,是容妃緩步走了進來,闌珊早退到了一側,等容妃上前的時候便屈膝行禮,端兒也跪下磕頭。

容妃先讓端兒免禮,又笑看闌珊:“總算是回來了,再不回來,我可要催皇上派人去找你了。”

闌珊只低著頭:“讓娘娘牽心了。”

容妃道:“多為你牽掛些倒是無妨,我就是心疼承胤,這孩子跟別的孩童不一樣,他心裏自然是想娘的,可偏偏絲毫不透出來,你回來了就好,從此多疼他些罷了。”

容妃說完走到皇帝跟前,行了禮,含笑道:“皇上以後可也不要再派太子妃出去了吧?就算別的不念,總也要看在皇孫的面上呀。”

皇帝笑道:“知道了。”

容妃又問道:“怎麽太子不在呢?”

闌珊道:“聽說早上就出宮去了,許是有事。”

皇帝聽了道:“他出宮之前跟朕稟告過了,據說是發現了楊盤的蹤跡,不知真假,他親自去查看了。”

這話一出,闌珊跟容妃不約而同都有些色變。

容妃先問道:“楊公子的蹤跡?不知在哪裏發現的?”

闌珊忙看皇帝,卻聽皇帝說道:“據說是在楊府。”

闌珊猛然一震!

“真的是楊府?”容妃掃了闌珊一眼,皺皺眉:“總不會首輔大人真的愛子心切,以身試國法吧?楊大人可別聰明一世,糊塗一時才好啊。”

皇帝卻嘆道:“誰知道呢,兒女總是當父母的最難過去的一道坎兒。”

從乾清宮中退出來之後,飛雪派去打聽消息的也回來了,的確趙世禛去了楊府,如今還不知後續。

闌珊頗為焦心,想要親自出宮,怎奈她才回京進宮,竟不便輕舉妄動。

端兒因為好不容易盼了她回來,便牢牢地跟在身邊,他似乎瞧出了闌珊心不在焉,便問道:“娘,你怎麽了?”

闌珊忙安撫了他幾句,強打精神,只說無事。

端兒便拉著她,去看自己的殿後的木制滑梯板,彩繪斑斕的竹馬等物,又騎竹馬給闌珊瞧。

闌珊見那滑梯盡數木制,梯板足有一人之寬,打磨的非常光滑,旁邊且有登上去的臺階,制作的頗為精巧,獨具匠心。那竹馬是一個馬頭的形狀,後面底下卻還有兩個輪子,正適合端兒這種小孩子騎著玩兒。

這些東西,在宮外卻極少見,竹馬倒也罷了,這滑梯卻還是頭一次看見。

闌珊這才笑問:“哪裏來的這些?”

西窗在旁笑道:“都是皇上命工部跟內造坊的人做的。皇上可疼咱們殿下了,幸而殿下不要天上的星星,否則也要想法摘下來呢。”

於是闌珊定下心來,陪著端兒玩了半天,快用午膳的時候,鄭適汝聽說她回來,又帶了寶言進宮,頓時又是一番熱鬧。

端兒又親自領著寶言去玩他的那些寶貝。鄭適汝道:“可見皇上最疼這孩子了,宮內從來不曾有這些的,為了端兒卻破例叫工部趕造的,連寶言也沾了光,皇上又特命多造了一套送到了王府。”

闌珊因為知道了趙元吉的事情,見了鄭適汝,正不知怎麽說,此刻只管揉著她的手,半晌才問道:“你還好嗎?”

鄭適汝回頭,一笑道:“正如你所見,我仍好端端的。其實……大概是我有所預感吧,當初他執意要去北狄的時候,我就有一種會失去的預感,只是後來死裏逃生的,就有些麻痹大意了,不料仍是躲不過。但也罷了,這不過是命而已。”

她雖然輕描淡寫的,闌珊卻只覺著心口苦澀,便問:“是什麽人,還沒有查出來嗎?”

鄭適汝眼皮微動,終於道:“太子殿下說一定會追查到底的。”

闌珊知道鄭適汝是最機敏的,試探著問:“你、你有沒有懷疑之人?”

鄭適汝對上闌珊詢問的眼睛,啞然失笑,她怎麽能告訴闌珊,她第一個懷疑的人是趙世禛呢?

此刻寶言正從滑梯上滑了下來,西窗小心地扶住了她,端兒騎著竹馬跑過來:“妹妹,你跟我一塊騎馬吧!”不由分說握住了寶言的小手。

鄭適汝笑笑,只說道:“我也猜不到是什麽人這麽膽大包天,索性不去操這些心了。橫豎太子會給我一個交代。”

闌珊握緊了她的手:“宜爾,不管怎麽樣,你、你還有我。”

鄭適汝笑道:“是嗎?”

“當然!”

“你若真這麽想,以後少往外跑,還不夠叫人擔心的!”鄭適汝哼了聲:“幸虧你嫁的不是我,若是我,看不打斷你的腿。”

闌珊摟著她的肩膀笑道:“我知道你舍不得。”

鄭適汝白了她一眼:“就仗著人家喜歡你罷了。”

此後闌珊又問起了楊盤的事情,本是想看鄭適汝的意見。只是鄭適汝如今不太關心外頭的事了,何況她也嗅得到,楊盤的事情,楊府的事情……只怕都有趙世禛的故意為之在裏頭,自己又何必多嘴了,非但她不想插手,更也不想讓闌珊沾手。

所以鄭適汝只對闌珊道:“這件事情你也不要管了,橫豎是外頭的事,就交給太子去做吧,太子做的好就罷了,太子做得差,還有個皇上在管著呢。”

闌珊道:“我只是不願意看楊大人英明一世,突然因為這個蒙受不白之辱。”

鄭適汝笑道:“那你也忒小看楊首輔了,雖然太子厲害,但他也不是個任人擺布的。”

鄭適汝這句本是讓闌珊放手的意思,誰知闌珊聽了,更擔心了。

眼見天晚,闌珊留鄭適汝在宮中,她卻仍是帶了寶言出宮去了。

相送鄭適汝的時候,闌珊心裏才生出許多不舍之意,看著寂寥闊然的紫禁城,望著鄭適汝跟寶言遠去,居然讓闌珊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慌跟不耐。

幸而端兒還在身邊。

是日吃了晚飯,端兒因為給她陪了一整天,心滿意足,才給西窗帶去睡了。

闌珊獨自在內殿之中,昨兒回來,諸事匆忙,沒來得及細看,此刻她一個人,不禁略覺惶然。

一時沒有睡意,便在桌前坐了,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寫的那些東西……搬進來的時候不知帶了沒有,又放在哪裏,這些自然是西窗最清楚,只如今西窗陪著端兒,倒是不好叫他過來。

思來想去的,靠在桌上,不由打起盹來。

不知過了多久,在半夢半醒中,只覺身子給人輕輕抱起。

闌珊睜開雙眼,才見是趙世禛。

“你回來了?”闌珊輕聲地問,還有些惺忪未醒。

趙世禛看她嬌憨的樣子,笑道:“困了?”邁步走到裏間,在暖炕上坐了,卻仍是沒有放開闌珊。

闌珊慢慢地清醒過來:“啊……你今天去楊府了嗎?”

趙世禛聽她這麽問,便道:“是啊。怎麽了?”

“五哥,”闌珊索性順勢依偎在他的身上,“你真的疑心楊大人嗎?”

趙世禛道:“不是我疑心,是有人檢舉,我只能依法行事。”

闌珊皺眉:“是什麽人?是不是誣告?”

“你都不知道是什麽人,就說人家是誣告?”趙世禛似笑非笑。

四目相對,闌珊道:“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,昨兒鎮撫司在楊府的人是我趕走了的。”

“早就知道了。”

“你……生氣嗎?”闌珊問。

趙世禛笑道:“我為何生氣?”

闌珊瞧出他是有一點點不快的,便認真說道道:“五哥,我相信楊大人不是那種作奸犯科的,所以我不想……有人這麽為難一位國士。”

趙世禛聽了這句話,隱約刺心,臉上的笑也斂了大半:“國士?我為難他?若不是他有錯在先,鎮撫司又能栽贓陷害他不成?”

闌珊道:“我當然沒有這麽說,只是……只是想讓五哥稍安勿躁,畢竟就算是楊公子犯案,楊尚書也從無袒護之意啊,何必非得牽連於他?”

趙世禛擰眉看著她道:“你為什麽這樣替他說話?”

“我告訴你了,我相信楊大人啊。”

“你相信,你憑什麽相信他?”

他這麽認真問,闌珊不由多想了會兒,才回答道:“他、他……楊大人的人品在朝廷之中有口皆碑的,皇上就曾嘉許過多次,且又領導內閣,這麽多年一直兢兢業業,操持有度,更不用提他對我也從來多有照料,當初皇上因為我身份曝露而為難,也是楊大人設法保我的,除了五哥外,他是第二個這麽信任我的人,如父如兄又如師長恩人一般……這樣的人,我無法去質疑他。”

趙世禛聽她說是“第二個”如自己一般的人,哂笑道:“偽君子跟真小人的區別就在於,前者欺世盜名,令人不明真相,反而對他多加推崇。”

“你說什麽?”闌珊吃了一驚,推開趙世禛下地,“你怎麽能這麽說楊大人?”

趙世禛道:“我怎麽不能說他?”

闌珊匪夷所思:“你若是因為楊公子的事情而遷怒,大可不必。龍生九子還各有不同呢,何況是楊大人,不能因為楊公子犯案,就牽連了楊大人。”

趙世禛不由笑了:“姍兒,這可由不得你啊,雖然犯法的不是他楊時毅,可是子不教,父之過,何況他是首輔,縱容兒子行兇殺人,已經是大罪了。你知不知道,雖然不會追究他的過錯,但他的官兒也是保不住了。”

他本來不想跟闌珊說這些,只是聽闌珊一心為楊時毅說話,便忍不住。

闌珊的心突突亂跳起來:“要革楊大人的職?”

“沒有誰革他的職,除非知道是他藏匿了楊盤,”趙世禛淡淡道:“我是就目前形勢來說,就算皇上不革他的職,他也沒臉再留在朝中。”

“不行!”闌珊脫口說道。

“怎麽不行?”

闌珊道:“楊大人是能臣!要是被兒子連累的辭官不做,這是暴殄天物。”

趙世禛道:“朝中缺了誰都行,也不是非他楊時毅不可。”

闌珊見他面無表情地說這句話,叫道:“五哥!”

趙世禛默然。

闌珊卻疑惑看他:“五哥,你不是不知道楊大人的能耐,你也不是那種會拘泥於‘子不教父之過’這種言論的人,若是換作以前,你一定會對這種話嗤之以鼻,你也一定會仍是保全楊大人,你、你為什麽突然針對他似的?”

趙世禛行事向來有不拘一格之意,此刻的作風卻跟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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